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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

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1)

 在重庆,梁思达进入银行界,就职于重庆中国银行总管理处业务室。

  仍是李庄条件最苦。梁思成的背脊骨已全部硬化,好像成了一根棍儿,虽然行动不便,反倒不太疼了,于是开始撰写《中国建筑史》。在给好友费正清夫妇的信中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在菜油灯下,做着孩子的布鞋,购买和烹调便宜的粗食,我们过着我们父辈在他们十几岁时过的生活但又做着现代的工作。我的迷人的病妻因为我们仍能不动摇地干我们的工作而感到高兴。”

  可是,在女儿梁再冰的讲述中,他们的工作褪去了那层浪漫的色彩:“他仍然酷爱画图,由于背脊骨的毛病,他的头已经‘重’得抬不起来,于是他就找个花瓶来支撑自己的下巴。母亲病情略微稳定后就开始阅读《史记》和《汉书》,以便协助父亲写作《中国建筑史》。”

  吴荔明随母亲去李庄看望二舅三舅,发现二舅还是那样乐观和幽默,“当物价飞涨家中揭不开锅时,他就不得不把家长衣物拿去当卖,还开玩笑地说:把这只表‘红烧’了吧!这件衣服可以‘清炖’吗?”

  1942年4月18日,傅斯年给教育部长朱家骅写信,请求他为身处困境的梁氏兄弟拨款。“……梁任公之后嗣,人品学问,皆中国之第一流人物,国际知名,而病困至此,似乎可赠以二、三万元。国家虽不能承认梁任公在政治上有何贡献,然其在文化上之贡献有不可没者,而名人之后,如梁氏兄弟者,亦复甚少!”得到这笔拨款后,思成、思永两家的生活得到相当改善。

  梁思成:“我们围着毛主席高唱国歌”

  1945年8月抗战胜利,次年,流散在外的梁氏兄妹陆续返回北平,“因为是从南方飞回来的,一下飞机就觉得北京脏极了,尘土飞扬,大家都蒙着纱巾。”梁柏有说。

  1946年,梁思成受邀赴耶鲁大学讲学,1947年6月,意外接到林徽因病情恶化需要手术的电报,他立即动身返回北平。临行前,他将自己用英文所著的《图说中国建筑史》插图部分交给好友费慰梅(费正清之妻)保管,手稿则全部带回。他准备做最后修订,再寄到美国出版。不久北平解放,中美断绝联系,手稿再也没有寄出,要等到1984年,这些手稿才连同配图在美国首次出版,而梁思成已经看不到了。

  林徽因手术后身体有所好转,梁家著名的“午后茶聚”又得以恢复,客人仍少不了金岳霖、张奚若、陈岱孙等,因梁思成在清华任教,又增加了清华建筑系的师生。吴良镛先生回忆说,“每天中午以后,大概三四点左右,梁家都要准备饼干、花生米之类的茶点,客人是变动的,高兴就来,有事就走,主持人无疑是林徽因,政治社会美学文学无所不谈。也包括对时局的批评。”

  1949年终于到来的时候,梁氏兄妹都是翘首以盼的。梁思永卧床不起,但是每天都抱着他那台美国产的收音机收听解放军前进的消息;人在长沙的梁思达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梁忆冰清楚地记得,他总是很小声地说“解放军又到哪儿哪儿了”;梁思成一度以为解放军会很快进驻清华,但听到他们说“大学是念书的地方,军队不入驻”时,不禁大为感动。1950年,梁思庄带着吴荔明去香港看望公公,“我祖父希望我们留在香港别走了,以后去美国。其实我妈妈西方习惯还有,再回美国生活完全没问题,但她没有答应……她当时还给她的好朋友写信,动员很多人回国,比如化学家傅鹰,她那时是真心的。”

  在美国,梁思懿和梁思礼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所有要回国的学生都面临两种选择,去台湾还是去大陆?”在驶往香港的轮船上,进步学生听到新中国成立的广播,欢欣雀跃,广播中说国旗是五星红旗,学生们不知道五星如何放置,就找出一块红布,中央放一颗大黄五星,四角各放一颗小五星,在船上开了庆祝会。船抵香港后,部分学生转往台湾,梁思懿和梁思礼搭船北上天津,与家人团聚。

  1949年4月梁再冰参加四野南下工作团,随部队南下一年,“当时常和父母通信,一年后回家,还担心他们的思想和我的有差距,结果发现他们也非常积极。”

  梁思成1949年9月30日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可为佐证,这封信是他在前一日参加了第一届政协第8天的会议后写的:

  “我得以参加这个开国盛典,实在感到光荣与兴奋。当两个月前我设计改造中南海怀仁堂会场时,实在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坐在这代表席上的……三个历史性的文件……真是三个真正民主真能代表全国人民意见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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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2)

 “当晚散会之前,我们围着毛主席高声同唱第一次的‘国歌’,高兴兴奋无比。那是最可纪念的一夕。

  “我几个礼拜来,整天都在开会……四面八方去拉建筑师来北京,组织公营建筑师事务所,组织都市计划委员会的企划处,等等,技术工作全由妈妈负责指挥总其成,把你的妈妈忙得不可开交,我真是又心痛,又不过意,但是工作一步步的逼迫着向前来,紧张兴奋热烈之极。……妈妈瘦了许多,但精神极好。”

  林徽因:“你们拆去的是有着八百年历史的真古董!”

  建国后头几年,梁氏兄妹都处在忙碌兴奋的状态中:梁思庄在北大图书馆任职,负责西文编目;梁思成参与了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还与陈占祥联合提出了著名的“梁陈方案”,自费刊印一百多份报送上去,希望勿将行政中心放置在旧城之中;梁思达先在政务院外资企业局,后来调到中央工商行政管理局;连卧病在床的梁思永家中也是各路客人络绎不绝。

  梁思懿随丈夫分配在山东,一度在齐鲁大学任女部主任,1951年给三姐梁思庄来信,讲述了新时代的气象:“燕京已经改为国立,这里的师生都很羡慕,也向着这个目标努力。我们学习政治虽然是强迫与志愿结合,开始时,是强迫的意味多于志愿,现在从出席人的踊跃来看,二者已经近乎相等了。”

  梁思宁也在山东,她丈夫章柯常年从事革命工作,梁氏兄妹一度有点不知如何与他相处,倒是章柯非常大方地给梁思庄写信:“很早就听说三姐是一个很和蔼,长期从事燕京图书馆工作的人,在学识及为人上都很好,像你这样的人才在新中国的建设中是很需要的,尚望努力在工作中加强政治学习,提高自己改造自己,前途非常光明的。”

  兴奋之余又带着苦恼,“他们最大的苦恼似乎是不能同有关方面领导在思想上取得一致。”梁再冰说。1953年,一股要扫掉北京古建筑的思潮开始兴起,梁林等专家激烈反对,林徽因强撑病体去找北京市领导:“你们拆去的是有着八百年历史的真古董……将来,你们迟早会后悔,那个时候你们要盖的就是假古董!”尽管如此,对城楼、城墙和牌楼的拆除还是在随后大规模展开。

  1954年4月2日,梁思永病逝,临终前,他对妻子李福曼说:“我不奋斗了,我奋斗不了啦,我们永别了!”

  1955年4月1日,林徽因病逝。此时,对梁思成“复古主义思潮”(所谓“大屋顶”)的批判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5月27日,梁思成写下“大屋顶检讨”反思自己:“我认为党对革命是内行,对建筑是外行。我竟然认为这个领导六亿人翻了身的党不能领导建筑……我像一个对学校没有信心的母亲一样,‘不放心’把自己的‘宠儿’‘建筑’交给党……”

  这时的梁思成还只是困惑,并未被击垮。他的学生萧默说,记得有一次梁先生来到系馆,戴着宽边礼帽,我们一帮同学像孩子似的围着他,梁先生诙谐地指着帽子自我介绍说:“我就是梁思成,你们只要看这顶帽子就能够猜着了,也是个‘大屋顶’。”

  也是在这段时间,农业合作化的浪潮重新席卷中国,梁思达人在经济部门,但再无机会考察合作化的政策,更不用说批评和检讨。“他们就跟我说,你爸爸吃亏在他学的不是自然科学,学的是经济,这在比较左的年代属于资本主义的一套。”梁忆冰说。

  1956年,国家制订十二年科学规划,五院(导弹研究院)成立,梁家第二代中惟一的工科毕业生梁思礼参与其中。

  梁思顺:“我要给毛主席写信,毛主席相信我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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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3)

 “文革”以前,梁家每逢母亲王桂荃过生日,或者家里有什么大事,就要聚会。有时在母亲家,有时在西单附近的四川饭店。梁忆冰说,“二叔梁思成要是在,基本上就是他说话,他爱讲笑话,特别有意思。”

  “三姑梁思庄也是特开朗的人,放暑假,三姑把我们接到中关村她家去玩,梁家人都爱音乐,我们就去翻她的唱片,听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什么的,我三姑回来看到了,不但不嫌我们小孩烦,还说孩子们我们时装表演啊,就放着音乐,换上旗袍从这头走到那头。”

  “文革”来得太快了。

  梁思成自受批判以来,“除了‘任务’,没有写过任何有关建筑问题的文章,以为这样总可以不至于再犯错误了”,但还是在1967年成为“混进党内的右派”,并在次年被正式定为“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屡遭抄家和游行示众。

  梁思顺70多岁了,3个子女或在国外,或流放,或被批斗,都不在身边,红卫兵不许保姆给她做饭,“弟弟妹妹当时也自顾不暇,我同学是她邻居,听说她当时爬在地上,很惨。”梁忆冰说。红卫兵鞭打她时,这位与毛泽东同龄的老人说:我要给毛主席写信,毛主席相信我没罪!1966年,她死在自己家里。

  1968年,梁忆冰下乡前去看望祖母王桂荃,走到西单手帕胡同,一拐弯就看见祖母家的窗户纸破了,在风中飘啊飘的,“我看她不在,把我给急的,到处找,后来才知道是被我堂叔接去了。那时她已经得了痔疮癌,起不来了。”这一年,王桂荃孤独地死在家里,没有子女来向她告别。

  梁思达被派到下面的各生产队记账,1971年返回北京时,被迫退休,“一直退到街道,而不是退到本单位。反正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一直有心结,去世前一周还在说这件事。”梁忆冰说,父亲被压抑了很多东西。

  在北大,梁思庄被抄家3次,因为她说过北大图书馆某领导“只会务虚不会务实”,为此做了无数检查。“有一次,红卫兵把学校的很多善本书线装书放在现在那个大讲堂门口烧,然后把我妈妈押去看。”吴荔明回忆,“红卫兵斗她,让她穿着旗袍拔草,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非常害怕他们打她。”

  梁思庄被关在28号楼,每天排队打饭都要偷偷看看墙上的大字报,回家后她笑着对吴荔明说:“他们把我和杜勒斯挂上钩了,多有意思,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把我的身价抬得这么高!”

  吴荔明的儿子杨念群出生于1964年,上小学时还是“文革”时期,整天拿着红宝书背毛主席语录,梁思庄就拉着外孙和其他3个小朋友,给他们讲英文,讲地理,“她拿着乒乓球,指着那接缝告诉他们什么是赤道,”吴荔明说,“这4个孩子最后都考上了好大学,都很有出息。”杨念群现在是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的教授。

  只有梁思礼受冲击较小,“1968年,我院703所所长姚桐斌被打死,周总理立即指示要保护6级以上的高级工程师。为保护我们,要求我们每天参加科研工作后不能回家,把图书馆一层楼的一半腾出来让我们集中吃住,家里送饭。门口有解放军站岗,谁也不许碰,造反派也没法来揪了。”

  梁启超在世时,曾给孩子们写信,希望他们不要浪费光阴,过早卷入国内左与右的争斗,结果换了人间,他的子女却还保持着对政治的天真。梁思庄看不惯图书馆一些人只搞政治,不搞专业,就对女儿说:我比党员觉悟还高,我得给党员做思想工作!整风运动后梁思成写了入党申请,却对入党程序一窍不通,“竟把申请书直接交给周总理转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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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4)

1966年开始的批斗,比1955年猛烈得多,在一轮轮的揭发、检查、游街中,梁思成的身体先垮了,尔后他又失掉开朗幽默的性格,变得沉默、胆怯,又时时对续弦林洙的子女充满愧疚(他们有一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后爸)。1969年1月26日,清华大学召集全校师生宣读毛泽东圈阅的《坚决贯彻执行对知识分子“再教育”“给出路”的政策》(后来称之为“清华经验”),这份文件总结对待知识分子的5种政策,其中第4条是针对“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在批了以后,不再让他们在校、系等各级领导岗位上当权,当教授的头衔可以保留;身体好,能做点事情的(如钱伟长)要用,他那一套体系必须砸烂,但在分体上,还有用,应有可取。年纪太大,用处不大的(如梁思成、刘仙洲),也要养起来,留作反面教材。”

  从那天起到2月27日,“用处不大的”梁思成在日记本上没写过一个字。

  当年10月7日,住在北京医院的梁思成接受了一项重大政治任务——接受英国作家韩素音关于文化大革命的采访,组织一再叮嘱他“想到什么就谈什么”,“千万不要像检讨似地谈话”,但他还是失败了。他的谈话只剩下空洞的政治口号。30多年后再次相逢,那个诙谐风趣的梁思成彻底不见了。

  1972年1月9日,梁思成去世。

  1978年12月,梁思庄复职,在北大,每天人们都看见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骑着一辆蓝色的小轮子自行车,和上班的人流一起前进。

  1983年,梁思宁恢复党籍。早在1948年,她就因为是梁启超的女儿被开除出党。

  1987年,国家科委追授梁思成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

  1993年,已是火箭专家的梁思礼当选中科院院士,这是继1948年思成、思永兄弟当选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以来,梁氏第二代中的第三位院士。

  2004年,为迎接奥运会,北京重修永定门城楼。

  梁思庄去世于1986年;梁思懿去世于1988年;梁思宁去世于2006年,她说,我要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梁思达去世于2001年,老人晚年喜欢看《国家地理》,喜欢看《猫和老鼠》,住在女儿梁忆冰家的时候,尽管腿脚不便,也总想做点事情,“我晾的衣服,他每次都抢着要去收”。

  梁思庄和梁思达的后人都希望他们写一点回忆录之类的文字,姐弟俩总是拒绝,不约而同。

 (感谢吴荔明、梁再冰、梁忆冰、梁柏有、周有斐、许维馨诸位老师接受访问;参考资料:吴荔明《梁启超和他的子女们》,罗检秋《新会梁氏:梁启超家族的文化史》,窦忠如《梁思成传》,林洙《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建筑师林徽因》,陈学勇《莲灯微光里的梦:林徽因的一生》、《梁启超家书》、《一个火箭设计师的故事:梁思礼院士自述》,张朋园《梁启超与民国政治》,张灏《梁启超与中国思想的过渡》)

[ 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7-26 09: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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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5)

梁家第三代:低调的社会中坚

  梁家第三代葆有(外)祖父的一个特点,无论怎样,仍充满了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

  梁家第三代的老人们,有一种淡淡却有趣的口音:北京话的底子,但个别字词听来接近天津话,或是南方方言。他们大多生于1930年前后,年幼即随父辈四处漂泊,口音,成为那个年代留下的痕迹。

  梁再冰和梁柏有的童年在大西南度过,能说流利的四川话。那时的西南,确实是后方,梁再冰随母亲林徽因先行去李庄,路过贵州毕节,能看见狼驮着狈在马路边跑。思成、思永两家在李庄一度极为困苦,但孩子们未必感受得到,梁柏有记得自己每天都能吃一份醪糟鸡蛋,母亲给她用缝纫机轧一个花裙子,她就在旁边等着,做好了立刻穿出去,跑到长江边上向同济大学的学生显摆。

  吴荔明出生在广州荔枝湾医院,家住启明三马路,遂得此名,她懂粤语,是第三代里为数极少的掌握祖籍语言者;梁忆冰随祖母王桂荃在饮冰室生活了最长的时间,讲话时偶尔蹦出一些天津味儿;周有斐是梁思顺4个子女中惟一健在的,今年已经83岁,只比八舅梁思礼小两岁,他的英文程度超过中文,父亲周希哲当过外交官。

  第三代中,公众最熟悉的应是梁思成、林徽因之子梁从诫,因为老人的身体原因,我们没有去打扰他。“从诫”一名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在向《营造法式》作者李诫致敬,不过在梁家,你有“做自己”的充分自由,从诫后来考入北大历史系,1978年至1988年在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任编辑,正是那段时间,他从读者投书中感觉到中国开始面临环境危机。1994年,他创建中国第一个民间环保团体“自然之友”,从那以后,梁从诫这个名字就和环保结下了不解之缘,一直到2005年年初那起“敬畏自然”的大讨论,人们还能从报纸的评论版看到他犀利的文章。而每年的两会,更是他发表言论、影响舆论的舞台。有人骂他是“极端环保主义者”,这位政协委员说,自己就是要向“极端发展主义”宣战。季羡林先生是这样评价梁从诫的,“宁可少一个历史学家,也要多一个自然之子”。

  梁从诫的姐姐梁再冰出生于1929年,这一年年初,祖父梁启超逝世。某种程度上说,再冰确实继承了祖父的那支笔,她在1948年离开北大,进入新华社,在国际部一直干到1991年退休,“一直在跟新闻,国际上哪里发生事情了,就赶紧去研究这个地方的问题。”

  梁再冰年近80,容貌仍可见到母亲林徽因的影子,虽然“回忆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仍然分两次接受了我们的访问。“文革”初起时,梁再冰夫妇正在新华社驻伦敦分社工作,“突然就没有人给我写信了”,有两三年时间,父亲梁思成也音信全无,“我以为他不在了,家里人瞒着我”,到1968年她才从广播中知道父亲尚在人世的消息。1969年,梁再冰回国,父亲已被折腾成一个沉默的人,回忆至此,梁再冰仍不免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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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家族纵横百年(16)

  梁思庄之女吴荔明退休前是北京大学地理系教授,现在仍住在母亲当年在蔚秀园分配的楼房里,家中保留着一套二舅梁思成为他们制作的家具。因为和第二代长辈打交道最多,为梁家子女立传的任务几乎天然地落在她的头上。她说,自己现在最后悔就是当初妈妈唠叨时,自己听不进去,“我们那个时候只关心自己的那点业务。”

  梁家第三代出生于抗战之前,用梁柏有的话说,“我们这一代三四十岁正好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就赶上了文革”,又因是梁启超后人,在业务以及入党问题上都受过一些影响,吴荔明至今仍遗憾自己没能好好学习外语。

  不过,他们葆有(外)祖父的一个特点,即无论怎样,仍充满了对生活和工作的热情。事实上他们也都成为了社会的中坚力量。梁忆冰人已退休,但还在农业部植物检疫实验所带着一帮年轻人攻关,她曾经有机会成为管理者,但这好像不符合她的性格,“我有一段不是太顺,有同学后来跟我说,你活该,你要是去部里,早就是个局长了。我说,对对对,谢谢你!”

  梁忆冰总是觉得,自己不太喜欢看那些“文革”悲惨遭遇的回忆文章,她说,如果一直怨下去,总使人不那么积极,“世界上美好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梁启超家书

  1927年5月5日  致孩子们

  我一个月以来,天天在内心交战苦痛中。我实在讨厌政党生活,一提起来便头痛。因为既做政党,便有许多不愿见的人也要见,不愿做的事也要做,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了。若完全旁观畏难躲懒,自己对于国家实在良心上过不去。所以一个月来我为这件事几乎天天睡不着,但现在我已决定自己的立场了。

  1927年11月23日至12月5日      致孩子们

  你们个个都是拿爹爹当宝贝,我是很知道的,岂有拿你们的话当耳边风的道理。但两年以来,我一面觉得这病不要紧,一面觉得它无法可医,那么我有什么不能忍耐呢?你们放下十二个心罢。

  我虽不敢说常住涅槃,但我总算心地清凉的时候多,换句话说,我住天堂的时候比住地狱的时候多,也是因为我比较地少造恶业的缘故。我的宗教观、人生观的根本在此,这些话都是我切实受用的所在。

  1927年12月12日     致孩子们

  若完全叫我过“老太爷的生活”,我岂不成了废人了吗?我精神上实在不能受此等痛苦。

  1928年5月13日  致梁思顺

  我有极通达、极健强、极伟大的人生观,无论何种境遇,常常是乐观的。

  评价梁启超

  惊心动魄,一字千金,人人笔下所无,却为人人意中所有,虽铁石人亦应感动。从古至今,文字之力之大,无过于此者矣。

  ——黄遵宪

  梁启超一生有点像虎头蛇尾。他最辉煌的时期是办《时务报》和《清议报》的几年。那时他同康有为力主维新变法。他写的《变法通议》在《时务报》上连载,立论锋利,条理分明,感情奔放,痛快淋漓。加上他的文章一反骈体、桐城、八股之弊,清新平易,传诵一时。他是当时最有号召力的政论家。

  ——毛泽东

  平心而论,梁任公地位在当时确实不失为一个革命家的代表。他是生在中国的封建制度被资本主义冲破了的时候,他负戴着时代的使命,标榜自由思想而与封建的残垒作战。在他那新兴气锐的言论之前,差不多所有的旧思想、旧风气都好像狂风中的败叶,完全失掉了它的精彩。二十年前的青少年——换句话说,就是当时有产阶级的子弟——无论是赞成或反对,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礼的。他是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有力的代言者,他的功绩实不在章太炎辈之下。

  ——郭沫若

  梁任公为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其功在革新吾国之思想界。十五年来,吾国人士所以稍知民族思想主义及世界大势者,皆梁氏之赐,此百喙所不能诬也。去年武汉革命,所以能一举而全国响应者,民族思想政治思想入人已深,故势如破竹耳。使无梁氏之笔,虽有百十孙中山、黄克强,岂能成功如此之速耶?近人诗“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时”,此二语惟梁氏可以当之无愧。

  ——胡适

  过去半个世纪的知识分子,都受了他的影响。         

  ——曹聚仁

出处:「南方人物周刊」(2009年第29期,记者: 郑廷鑫、 实习记者:翁倩 发自广东新会)

[ 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7-26 11: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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