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亚洲区域的历史模式
探讨亚洲内在的联系,应把亚洲作为一个区域和整体来把握。过去在对亚洲现代化进行研究时,学者总是从外因方面(如冲击—回应论)去寻求把握亚洲近代史的契机,或者仅仅孤立地从各国的内因方面去寻求,把亚洲史的面貌仅仅看作内容各异的国别史的简单总和,而没有把亚洲当作一个有机联系、互相影响的区域性的整体来把握。事实上,亚洲历史上自身存在着而且只有亚洲才具有的一个历史体系:由于网络模式、海域模式与地域模式等的共同作用,亚洲形成了以中国为核心的与亚洲全境相关的朝贡关系,各种关系的作用形成了“亚洲体系”。“只有以亚洲作为一个整体来设定问题,并将其作为历史探讨的对象,从中寻求把握世界史进程的契机,同时通过对成为东亚、东南亚、南亚、西亚等地区媒介体的各国历史的把握,才有可能对近代亚洲取得正确的认识。” [8](前言p4-5)因此,滨下武志教授的视角是从“地域性”到“区域性”再到“全球性”的线索展开的对“亚洲经济圈”理论和“全球化与东亚区域历史”相关问题的探讨和研究。这样,滨下武志教授的“亚洲区域的历史模式论”形成了亚洲取向的研究视域,真正地超越了过去以西方为中心的研究视域。即“通过对历史上亚洲区域内的各种关系进行研究之后,我们不难发现,以中国为核心的与亚洲全境密切联系存在的朝贡关系,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朝贡贸易关系,是亚洲而且只有亚洲才具有的惟一的历史体系。亚洲区域内的各种关系,是在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关系、朝贡贸易关系中形成的,这种关系是历史上形成的联结亚洲各国各地区的内在的纽带。” [8](前言p5)
滨下武志教授围绕近代中国对亚洲的关系、对欧洲的关系,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充分考虑数百年以来的历史背景所给予这些关系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因此,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决不能看成是可以用单纯的历史的因果关系来说明。在此需寻求的视野,是立体的多层次的视野,它应当在意识到历史上认识主体的同时,去描绘出同时代人的时代认识,并将之与现代的认识主体的课题意识进行对比和质疑,由此,去辨别历史现象中所包含的各种各样的脉络,从而在此基础上完成历史面貌的再构成的任务。这种视野,就是以探求历史学规律的“总体史”为目标,而且也是历史研究在今天得以存在的理由。[8](前言p10)
评 价
滨下武志教授的“亚洲区域”的历史模式论反映了近20年来史学研究的新转向——多元的全球史学的发展。学术影响非常大,引起了日本和国际学术界的广泛兴趣。[6]p(148-149)尽管有许多学者提出异议,如美国学者柯文[9](p38)与日本学者中村哲[11](p15-16)。“虽然目前滨下武志教授的理论和观点并不为同仁所认可,甚至在某些观点上还引起了持续的争论,但可以说,即使是不同意滨下武志教授看法的学者,也认为‘亚洲经济圈’理论的提出很有意义,特别是关于亚洲是一个有机体制的假定,以及亚洲是一个统一体的构想,对于亚洲近代史研究的深化,具有相当的意义。” [6]p(157)
滨下武志教授是以亚洲为中心考察世界历史进程,同时又吸收了“全球史学”观点,[10]p(192-222)形成了亚洲区域的历史模式论。研究特点表现为:第一,亚洲连续性的研究是考察亚洲自身的历史连续中的亚洲区域区的各种关系,是在以中国为中心的朝贡关系、朝贡贸易关系中形成的,这种关系是历史上形成的联结亚洲各国各地区的内在的纽带;第二,亚洲整体性的研究要从体现历史纽带的亚洲区域内的国际秩序和国际贸易关系的整体内在变化之中,去把握作为亚洲史的延续性的亚洲近现代;第三,亚洲空间性的研究是将近代史改变为从历史空间进行把握这样的课题,实际上是将至今为止从时间顺序之中探讨历史现象因果关系的历史研究,改变为更加注重从空间领域,注重从空间模式提示方法的角度进行研究。[8](后记p362)从而寻求亚洲内部的互动,寻求亚洲与欧洲的近代互动。亚洲区域模式论不仅考察了近代中国对亚洲的关系,亚洲区域内的各种关系,而且考察了亚洲对欧洲的关系,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建立一种多元的亚洲史和世界史研究的新模式,而不是以一种模式为中心。避免单一化而尽量“存异求同”:“正是主体自我认识与再生的力量,而由于将‘他者’放入视野,使得历史研究再一次注意原先所忽视的领域,不再将西方概念化为单一实体的同时,也解构了以国家为单位的同质化看法,而异质多元并存的文化思维,使得依据‘近代民族国家’而形成的叙事结构与主题,转为‘全体人类’。这种‘无国界’(超越国家的区域)或‘越界’(国家、种族、性别、族群)思维的‘后国家时代’新史观,正为世界史写作开启了新的论述方向。”[2](p486)
滨下武志教授注意到跨学科方法与社会科学方法:人类学、社会学、社会经济学等社会科学与历史学研究的结合;注意吸收新的理论和方法,比如“网络概念”的使用,可以使我们形成系统观点,具有横向性的、多元性的、动态性的特点。注意理论与材料的结合等等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特别是他对历史与现实的关怀,“当我们一方面强烈地感受日本近现代上的历史观念;一方面考虑‘作为历史而存在的现在’的同时,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除了切望能洞察那些与现代中国、现代亚洲、现代世界有着密切联系的方方面面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企求呢?” [8](前言p11)
同时,我们也可以注意到,滨下武志教授的研究由于涉及实证性与理论性的多方面研究,特别是理论性研究由于人力的原因,还缺少力度。这也影响了他的学术影响。这也反映了滨下先生对亚洲史重构研究的努力,亚洲本土学者开始重视和审视自己的历史,在全球史学的影响下,破除西方中心观而建立亚洲研究取向的不懈努力,转换了世界历史研究的视角。
[参考文献]
[1] 陈君静.大洋彼岸的回声:美国中国史研究历史考察.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2] 黄俊杰.中华传统文化与现代价值的激荡.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3] 中国社会科学研究会.中国与日本的他者认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4] 柯文.在中国发现历史——中国中心观在美国的兴起.林同奇译.北京:中华书局,2002.
[5] 沟口雄三,滨下武志等.交错的亚洲.东京:东京大学出版社,1996.
[6] 朱荫贵.朝贡贸易体系与亚洲经济圈.北京:历史研究,1999.2.
[7] 滨下武志.亚洲价值、秩序与中国的未来——后国家时代之亚洲研究.台北:中央研究院东北亚区域研究,2000.
[8] 滨下武志.近代中国的国际契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9] 柯文.变动中的中国历史研究视角.香港:二十一世纪,2003.8.
[10] 滨下武志.东亚世界的地域网络.东京:山川出版社,1999.
[11] 中村 哲.东亚近代史理论的再探讨.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文章出处:《历史教学问题》(200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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