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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及其「大国富强之道」

女儿眼中的吴敬琏:他只是将自己定位为学者(15)

自评功过

  吴敬琏曾经与女儿进行过一次长谈,在这次长谈中,吴敬琏评价了自己对于中国改革的贡献以及他对自己的定位。

  顾准是吴敬琏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令他理智上敬佩、感情上爱戴和精神上向往的人。顾准当年和吴敬琏谈起中国学术界对实用的偏爱和对理论的轻视,这对吴敬琏未来学术的发展有指导意义。

吴敬琏认为,顾准是中国最早主张市场经济的。顾准当时启发吴敬琏,只有先系统地学习世界文化和历史,才能够反过头来弄清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1973年到1976年间,吴敬琏不光自学英文和西方历史,对中国历史也进行了系统的学习和复习,从中国通史《纲鉴易知录》、《资治通鉴》开始读起。吴敬琏整天在屋里精神抖擞、埋头苦干,出了屋就精神恍惚,邻居们给他起了外号叫“老蔫儿”,也有人叫他“吴老蔫儿”。

  1983年,吴敬琏在耶鲁大学当访问学者,用一年半的时间,静心埋头学习现代经济理论。吴敬琏抱着“把事情搞清楚”的态度,而不是揣着实用的野心。学习结束回国,当现实的命题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把脑袋里面的大框架和小细节都拿出来应用,居然发现用着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直到晚年,吴敬琏评价自己的学术成就时,仍然觉得经济学理论是他的欠缺之处。

  虽然有学者和朋友认为,吴敬琏对于中国经济改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他自己则更多地将之归结为机遇。

  就像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一样,危机感总是伴随着使命感。吴敬琏对女儿坦言,对于生老病死还看得不是很开,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尚有事没有做到,中国经济改革就是一件,如果做不成他将不甘心。

这个老人有点“迂”

  为了呈现一个更加立体化的吴敬琏,吴晓莲采访了数位吴敬琏的朋友,包括同龄的同事、年轻的同事、企业家朋友、助手,以及学生等。在这个“群观”的过程中,众人对于吴敬琏的人品、、治学态度以及学术成就都给予了高度评价,唯独对他的个性评价不一——因为吴敬琏直言不讳的个性太容易得罪人了,这也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

  作为和吴敬琏相交50多年的好朋友,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黄范章就曾直言不讳地说,吴敬琏的执着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这也给他带来很多麻烦。黄范章认为,吴敬琏这人不适于浅交,而适于深交。“开始接触的时候不是很容易,但是接触深了之后,发现他是一个有深度的人,正直的、可靠的、信得过的人。当然他也有毛病,他得罪了不少人。他的优点和缺点是结合在一起的,你说他好,他敏锐,对问题一眼看到底,而且表达得很直率;你说他不好,他尖刻、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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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眼中的吴敬琏:他只是将自己定位为学者(16)

中国建设银行(601939,股吧)董事长郭树清则认为,在我们这个需要理想主义,需要有人负责的时代,吴敬琏无疑是这个方面的道德楷模,但他的缺点是没有太多的幽默感,不能开玩笑,一开玩笑他就急了。

  世界银行驻中国代表处高级专家张春霖是吴敬琏的第一个博士生,他给吴晓莲讲的一个小故事很能反映吴敬琏的性格。张春霖有一年过年回家,返京之后探望吴敬琏,吴敬琏一张口就问当地的经济发展如何,有没有什么变化,压根就想不到要嘘寒问暖地关心学生本人的情况。“他就是这样的人,在人情世故方面很不擅长,对于人际关系也不太在意。”吴晓莲说。

  跟随吴敬琏多年的助手柳红认为,吴敬琏这个人其实有点“迂”:比如,他和其他经济学家一起被国家高层领导人请去谈经济形势,他会用很长时间去阐述他的看法,没想到别人也很珍惜在那样的场合讲话的机会。吴敬琏这样做就让人家不高兴。但是,其实吴敬琏也不是要在领导面前怎么样,他就是“迂”,他认定的那点事,就是要跟你一直讲。

  “有一次我们去浙江考察,我看到大家在途中都睡觉,只有他一个人不睡,他干嘛呢,他跟他同座位的某个老省长的小秘书认真地讲国有企业改革,途中有几个小时他就讲了几个小时。他可能在他认为某个重要的问题上就这么讲开了,但是,他就会被别人或是误解,或是嫉妒,或引起别人的不高兴。”柳红坦率地说。

“学而优”但“不谋仕”

  性格中的这些特点决定了吴敬琏没有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吴敬琏有几种不同的名片,但最经常递给别人的是印着教授身份的一张。就像吴晓莲所言,吴敬琏并不适合做官,虽然有不少工作职位,但最让他感到自在的,还是教授这个位置。

  吴晓莲认为,吴敬琏“学而优”却“不谋仕”的个人动机,主要有两个:一是知识分子的清高;二是知难而退。这个难就难在他不懂得“委曲求全”。这种坚持原则和直言不讳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很多程度是来自遗传。

吴敬琏的母亲邓季惺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位传奇女性,她和吴敬琏的生父吴竹似以及继父陈铭德一起创办了《新民报》,当时她还在司法部供职,由于《新民报》上刊登了对司法部不利的报道,她受到了部长批评,毅然辞职。

  解放之后,邓季惺曾担任多届全国政协委员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吴敬琏也和她一样。这对母子对于这份工作的责任感和认真的作风如出一辙。邓季惺以88岁的高龄去世,但临去世前一周她仍然在给北京政协提建议。“她也都不管自己是不是年龄大了,别人会不会听她的,就是这么执着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吴晓莲感慨。

  “和我奶奶那种撞到南墙也不懂回头的性格相比,我爸爸已经有所改善了。他有时候也会认为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但好像一转眼就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然后又开始不眠不休的工作去了。”

  虽然家人曾经多次规劝吴敬琏,发表言论别太直言不讳,防止“祸从口出”,但没有什么效果。

  吴敬琏的这种个性,让全家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尤其是每年开“两会”要面对众多媒体的时候。吴敬琏的责任感有一点抽象——要对事实和真理负责。所以,如果他认为不对的,他就必须说“你错了”;如果另一种做法是对的,他就必须说“应该这样做”。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听,他都一样要说。他是原则高于人,不太近人情。

[ 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4-25 12: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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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眼中的吴敬琏:他只是将自己定位为学者(17)

“最大的缺点是不够用功”

  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郭树清在中国社科院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爸爸是他的硕士和博士两次论文答辩委员会主席。他曾经对我说:“没有吴敬琏,中国的经济改革也肯定会进行、会成功,但是有了吴敬琏,还是有所区别的。不管这个区别是大还是小,他加快了改革的进程。所以在‘市场’和‘计划’争论最激烈的时候,大众给他封了‘吴市场’的称号。因为他坚持市场的取向,在理论界、学术研究界、青年学生中都有非常广泛的影响,对我们改革目标模式的确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父女问答:



    吴晓莲:心平气和地讲,您如何评价自己在中国经济改革、经济发展中的贡献?

  吴敬琏:我会说,在各种人里面,我们比较正确。而要说我们真去做了什么事,恐怕难说,因为那完全是某种机遇。

  吴晓莲:您不认为中国在经济改革方面的成绩有你的贡献?

  吴敬琏:当然有贡献。但我只能说,在经济学家里面我犯的错误最少。但是作决定的主要是政治家,不是经济学家。

  吴晓莲:说说你对自己的评价。您至少不觉得自己虚度了人生吧?

  吴敬琏:那没有。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教育背景和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可能已经做到拔尖了。但是,要是说到经济学理论,我没有办法跟那些经过严格理论训练的人比。

  吴晓莲:比如?

  吴敬琏:比如钱颖一、许成钢、陈志武、白重恩,还有另外一些。李山也不错,但他现在不搞理论了。

  吴晓莲:您怎么就知道他们在理论上比你行呢?

  吴敬琏:因为他们常常能用现代经济学的源流来把事情说得很清楚。

  吴晓莲:您对于生老病死怎么看?怕不怕?

  吴敬琏:好像是的。好像还看得不是很开。

  吴晓莲:还是解不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吴敬琏:对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做到的事就觉得不甘心。

  吴晓莲:您还有什么没做到的呢?

  吴敬琏:也不知道。

  吴晓莲:这么说吧,如果有这么一件事,您此生不能做就会不甘心,那是什么?

  吴敬琏:就是眼前这点事。

  吴晓莲:您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吴敬琏:说不上来。

  吴晓莲:“吴市场”算不算?

  吴敬琏:那个对中国的经济改革大概是有帮助的。

  吴晓莲:您一生中最不成功的事是什么?

  吴敬琏:那要分阶段。改革前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成功的。

  吴晓莲:您一生里做过的最令你歉疚的事是什么?

  吴敬琏:批孙冶方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还有,奶奶爷爷被错划“右派”时,我也写过揭发。当时在经济所的批判会上,动不动就挨一顿批,那自己就赶快洗刷,说我也参加批判。

  吴晓莲:您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吴敬琏:认真。

  吴晓莲:您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吴敬琏:那就多了。比如,我不够用功。

  吴晓莲:您认为自己还不够用功?!您现在除了工作,还干什么呢?

  吴敬琏:我兴趣太广泛,比如有时候就爱看看闲书。还有我睡觉也睡得比较多。

  吴晓莲:你对中国的改革前景怎么看?

  吴敬琏:我一方面持谨慎的乐观态度;另一方面又常常有危机感。可能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都这样——危机感伴随着使命感。

  (节选自《我和爸爸吴敬琏》吴晓莲著)

[ 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4-25 11: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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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新作和介绍吴敬琏长篇连载(18)

厉以宁谈吴敬琏:其实我们俩关系挺好的



回望改革历程说艰巨谈局限论分歧———

  在“第十届光华新年论坛新闻发布会与媒体高层座谈会”上,77岁的厉以宁教授回望改革历程,阐释了“改革是一项艰巨的事业”、“改革没有先知先觉但我们对改革经验不足”、“改革理论探讨认识尚有局限”等观点,但是更为与会者津津乐道的,是在谈及学术观点分歧时的一番话语:“我和吴敬琏有过几次争论,其实我们俩关系挺好的。我们俩是高中同学,我们俩在改革大方向上始终是一致的。”这番话语出乎与会者预料。据悉,2008年1月12日,两人将一同在“光华新年论坛”上发表演讲,这在近年、在公开场合,比较少见。
  

高中同学殊途而同归



  厉以宁教授介绍说:“我们俩,在南京金陵中学读高中时,就是同学。现在你到金陵中学去,学校悬挂的照片,有我,也有他。不过后来他去了复旦,我到了北大。”

  其实,吴敬琏与厉以宁之间,还有同庚、同乡之谊:均出生于1930年;同为江苏人,厉为江苏仪征人,吴祖籍江苏武进;在金陵中学读高中,两人都属绝顶聪明那一类。除此,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小眼镜”,其刻苦用功也由此可见。

  当然,两人性情各有不同。厉以宁自幼喜欢诗词歌赋,具有诗才文气的浪漫气质;吴敬琏喜欢古典音乐,更喜欢拆拆卸卸,鼓捣闹钟、收音机,成为长江对岸南京化工厂的一名工程师,是他的向往。在1949年的历史巨变中,吴同学和厉同学各奔东西,厉以宁随家人来到湖南乡下,成为管理账目的“厉会计”;吴敬琏则因肺病、胃病等诸多“病种”休学有年。

  1951年,“厉会计”闻听北京大学招生的消息,便委托朋友代为报名,那朋友竟擅做主张填报了“经济学系”。后来北大学生厉以宁受教于1920年代的哈佛博士陈岱孙教授等多位名家,打下坚实学术功底。

  吴敬琏则在高校院系调整后,由金陵大学转读于复旦大学经济学系。毕业分配来到北京,入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在孙冶方领导下从事研究,“文革”中与顾准“亦师亦友”。

  殊途而同归。若干年后,中国经济学界出现两位扛鼎人物。

  

“经济学家的分歧是社会的福祉”



  厉以宁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我与吴敬琏的分歧,被某些舆论夸大了。”

  两人在学术观点上的分歧,最早发生于1980年代中后期,当时厉以宁先生认为企业改制势在必行,吴敬琏先生则认为应优先考虑价格改革。自然,当时的政策取舍有所偏重。

    两人的公开矛盾,发生于2001年2月,由于对股票市场的状况和发展看法不同,引发了一场为国人所瞩目的争论。自此,很少见到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

  据厉以宁教授介绍,2003年,他从服务多年的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财经委员会转至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与吴敬琏先生同为副主任,一起工作。去年,全国政协在南京举办“民营企业经济论坛”,两人一起出席大会并发表演讲,“私下也有交流。”

  多年前,厉以宁教授就“如何看待经济学家观点分歧”这一问题回答记者提问时说道:“经济学家学术观点的分歧,是社会的福祉。”经济学科具有超前性、预期性,也许,它恰恰需要一种建设性的对抗。

  

向青年人昭示“团结和表率的力量”



  昨天,厉以宁教授的这一番谈论,赢得在场媒体人的称许。有报刊负责人发言表示,两位重量级的经济学家,能够摈弃以往的学术分歧,在改革发展的关键时期形成共识,这就使“光华新年论坛”不仅显示出思想的力量,更向青年人昭示了“团结的力量,表率的力量”。

  光华管理学院张维迎院长发言认为:“吴敬琏先生和厉以宁先生在改革方向上的一致性,远远大于他们在学术观点上的分歧。”

  曾经以“特约记者”身份分别采访过吴、厉两人的原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助理、现诺德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副总经理潘福祥,研读过厉、吴的全部著述,他表示:“吴、厉两人关系和谐,是经济学界的方向上又是一致的。他们能联手迎接深化改革的艰巨挑战,是一件好事。”

[ 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10-5 08: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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