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 20世纪40年代末,国民党政权腐朽没落的官僚政治统治成为中国社会经济进步发展的巨大障碍,王亚南对中国官僚政治的研究,切中时弊,因此引起国内学界的广泛关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人们回首历史,重读王亚南先生的《中国官僚政治研究》,发现其研究仍有不可磨灭甚至不可替代的学术价值,他的许多论点,至今仍振聋发聩。孙越生评价说,该书“最有科学价值和现实意义的地方,就在于以历史和经济分析为基础,对官僚政治这一官僚主义发展最成熟的形态本身的基本矛盾--官民对立关系作了慧眼独具的剖析,从而为探索官僚主义的根本克服办法提供了启示”。另有论者指出,王亚南“这种把地主经济封建生产方式作为一个整体,从经济结构、政治体制和文化思想等几个方面,进行全面系统的、宏观与微观结合的研究,来解释中国社会经济史长期争论的'停滞发展'问题,被称为是'对30年代以来讨论'的小结,这在解放前的中国经济史学界是一个突出的科学研究成果,它的理论贡献具有深远意义,并为国际史学界所瞩目”。邹永贤非常推崇王亚南的研究方法(他将之归结为三大特色) ,认为王亚南“对中国官僚政治研究的历程和贡献给人们以多方面的启发”,并说,“综观其研究成果,王亚南作为一位政治学家,也是当之无愧的”。李万生在近期的一篇文章中则这样评价《中国官僚政治研究》:“既重史又重思:因有可靠的史,故结论坚实,令人信服;因有独到的思,故新颖透彻,趣味无穷”。他特别赞赏该书在“通达和理论两方面都堪称典范”,尤其是其理论思维和研究方法,“值得研究中国政治制度的学者借鉴学习的”⑤。诸家评说,多所赞誉,鉴于篇幅,此处就不一一援引。
时过半个多世纪,我们重读《中国官僚政治研究》,仍觉得“新颖透彻”,觉得它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是因为王亚南不仅具有深厚的学术底蕴,而且拥有广博的中外历史知识,故立论精辟,发人深思。熊彼特指出:“经济学的内容,实质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独特的过程。如果一个人不掌握历史事实,不具备适当的历史感或所谓历史经验,他就不可能指望理解任何时代(包括当前)的经济现象”,而且,“历史的叙述不可能是纯经济的,它必然要反映那些不属于纯经济的'制度方面'的事实。因此历史提供了最好的方法让我们了解经济与非经济的事实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以及各种社会科学应该怎样联系在一起的。”
三、关于官僚政治终结的前提条件与存续问题
《中国官僚政治研究》一书成书于解放前,对于官僚政治的终结问题,王亚南曾作如下论述:“设若根据以往历史的经验,多顾虑或多心一点,其中不是还得插入这样一个疑问,即:谁能担保不出现一个假民主的官僚政治形态,或准官僚的民主政治形态呢?”,对于“官僚政治(不管是旧的,还是新的)在中国现阶段是否可能继续存在的问题,我的答复是否定的,但不是很机械地说,它明天后天,或明年近两年就完全不复存在,而只是表示它将愈来愈不易存在”,“中国的官僚政治,必得在作为其社会基础的封建体制(买办的或官僚的经济组织,最后仍是依存于封建的剥削关系)清除了,必得在作为其官与民对立的社会身份关系洗脱了,从而必得让人民,让一般工农大众,普遍地自觉自动起来,参加并主导着政治革新运动了,那才是它(官僚政治)真正寿终正寝的时候”。不难看出,王亚南下结论比较慎重,而且是建立在比较严密的逻辑基础上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王亚南的话语系统里,官僚政治与官僚主义是两个不同范畴的东西,他认为前者是社会性的(也即制度性或体制性的) ,是难以克服的,后者则是技术性的,是可以克服的。1957年,他发表了《论官僚政治与官僚主义》一文,专门谈论这个问题。该文发表的政治背景是,建国后的1951-1953年,我们党连续开展了两次“三反”运动,两次都提出反官僚主义的口号,当时就有人认为,“官僚主义倾向,是官僚政治的副产物”,但王亚南称“这是极大的误解”。为了让时人明了“官僚政治与官僚主义的社会含义”,他把官僚政治区分为“狭义的官僚政治”和“广义的官僚政治”两种,前者即“社会性的”官僚政治,后者为“技术性的”官僚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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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杰亮 于 2009-6-28 10:2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