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按照这样的方式再去努力一个月,要考上大学基本上是白日做梦,非得另辟蹊径。于是在高考前的一个月,我决定临阵磨枪并报考文科。当时的社会,一反文革时期“文化越多越反动”的氛围,已经大兴学习与高考之风,这时的图书馆甚至已经借不到教材之类的图书,好在我的工作单位是高等院校,我只有借阅图书馆的保留本,并按照考试的科目分门别类地做笔记,如政治、历史、地理等等;与此同时,我在一个月内连续作了八篇作文,并请复旦大学的高才生、当时中医学院的储东涛老师为我评点,我还听过中医学院医古文教研室老师关于“如何打标点符号”的一次内部课程,就再也没有机会上任何的补习班。
我的自尊心决定了我只有在坚持上班的前提下,以起早摸黑、勤奋刻苦的方式来弥补以往的知识空白和即将到来的高考,直至高考的前一天我仍然在坚持上班,因为惟恐别人笑话我请假不上班还是考不上大学!
我几乎每晚都拒绝外出活动、都要学习到凌晨一点以后才能休息。记得有一次,我几乎天天见面的最好朋友、现江西歌舞剧院小提琴演奏家胡小青由于有一个月没有看见我,甚是想念,一定要到家里来坐10分钟,并声明仅仅是抽一支烟的时间,这是我在高考冲刺期间唯一的一次特例。
(四)
1977年12月4日、5日,是我参加高考的日子。3日下午,有关单位安排我们提前参观了考场。考试的科目分别是政治、语文、数学、历史与地理。
4日,我凌晨5点起床,披着棉衣在床头温习功课。母亲也早早地起床为我做了可口的蛋炒饭,可是我却感到一阵恶心,事后我才明白,这正是肾脏疾病最先向我发出的信号……
我特别记得考试的作文题目是《难忘的时刻》,由于我事前的充分准备,这个题目对我似乎得心应手,我没有打草稿,而是逐字逐句、有条不紊地完成了这篇文章,记下了文化革命结束而迎来了全新时代的心灵感受。
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对于总体的考试情况,我的感觉并不十分好,而我却感到筋疲力尽、甚至已经虚脱了!我并没有停滞我学习的脚步,我还在准备资料,并准备迎接新一年的高考,似乎有一种不上大学誓不罢休的劲头。
事后我知道了我的考试成绩,四个考试科目总平均为70.3分,这个成绩对于我来说几乎就是惭愧和羞辱。与此同时,我更加深刻地领会到知识就是力量,没有知识的武装,我是显得多么的无能、渺小和脆弱。
不知道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还是上帝安排不合理,江西的高考情况居然惊动了中央,原因就是江西的文科考生普遍没有考好,关键是数学题目出得太难。因此,上级决定对江西文科考生的分数重新计算,即除掉数学,只算文科科目的分数。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因为我的政治考分是89分、语文93分、史地90分,平均为90.7分。
1978年1月4日,江西省招生办公室公布了文科的录取线是86分,看来,我还是有机会上大学的。次日,我接到了体检通知。当时南昌市东湖区考生共千余人,但是参加体检的却只有14人,而且大部分是老三届的高才生,可见当时竞争之激烈,真可谓是百里挑一。我一方面庆幸自己能够入围,一方面仍然十分的不自信,我在深刻地反思:学问是最真实的存在,而绝不能靠临时抱佛脚。
之后,我被借到南昌陆军学院(时称福州军区军政干校)搞展览写书法。1978年2月3日,意外地得到学院教务处马世良老师通过叶伟元参谋转来的通知,说我被录取在复旦大学历史系。这样的好消息,简直让我难以置信,马世良老师平时就亲切和蔼,这个时候我对她更是崇敬有加!2月7日,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来自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份沉甸甸充满血与汗的录取书!
(五)
中医学院教务处长唐玉芳、教材科长徐诚余为此亲自批准赠送我一整套大学的医学教材,我带着老领导的期望和嘱咐,前往复旦大学去报到。
1978年2月26日,我离开南昌前往上海。上海,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而复旦,则是这天堂中的圣殿。28日是我来到学校的第一天,一早我就起来跑步,撩开清晨的薄雾,雾里看花,复旦的校园更是美丽,真大!真漂亮!真是高楼深院、绿树成荫!我简直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历史系的迎新会上,我表演了小提琴独奏《打虎上山》和我老师的领奏曲《公社春光好》。不久,我被推荐参加复旦文工团的考试,一曲帕克尼尼《无穷动》的快弓还没有拉完就被打断了,听到主考老师的自言自语“怎么江西也有这样的考生?”。我想我正在开始全新的生活。
但是,走进了大学的殿堂,对于我这样一个仅仅受过小学教育的人,无疑是走进了云山雾海之中,排山倒海的知识冲击波,琳琅满目的图书资料库,令我目不暇接,我真的感觉很吃力,我需要扫盲。从此我的书包里总是放着《新华字典》,去面对《中国古代史》与《古代汉语》中的那些艰涩深奥的字眼。
进校不到三个月,5月21日晚饭后,我突然腹痛难忍,被同学送到校医院后即被吉普车转送长海医院,从此,我被迫停止了军训和体育课,除了每天两瓶中药就是频繁地跑医院,误了课就借同学的笔记,上课则用椅背顶着腰,我开始了一边学习一边与疾病斗争的日子,肾细胞的不断死亡伴随着我学业的不断进步……直至大学毕业,直至今天……
1982年1月,我毕业后有幸留校任教,同时也参加研究生的课程学习,其中担任原复旦副校长蔡尚思教授学术助手两年。复旦的恩师不仅哺育了我的成长,而且给了我登堂入室的机会,他们的境界、学养、渊博、方法与精神,使我一辈子受益无穷,我的心灵深处永远铭记着我的复旦导师!在复旦的七年,是永志不忘的七年!
七七级啊,也是永久的七七级!
文章来源:「深圳博客·魏达志的博客」(2007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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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NZWJ 于 2009-5-5 08:24 编辑 ]